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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83章 [VIP] 相見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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羽徽若一連養了八日的身子, 精神頭一天比一天好,園子裏的果子有大半都進了她的肚子,湖裏的魚也?少了好些。她日日都在園子裏閑逛, 逛來逛去,發現了個大問題。

這園子裏一只鳥兒都沒有。

不知是?鳥雀都被?鹿鳴珂趕走了, 還是?這幽都根本不是?什麽好地方, 鳥都不願意來。

沒有鳥雀,羽徽若就無法通過它們傳遞消息,現在的她, 就好像那豢養在籠子裏的金絲雀,被?囚在這錦繡繁華的園子裏, 與?外界徹底斷了聯系。

阿曇煮了一壺新制的花茶,端來給羽徽若。

日光傾瀉,大片濃郁的樹蔭罩在阿曇身上,細碎的光影點綴著?她骨骼纖細的雙手。她挽起袖子,將漂亮的青瓷盞一一排開。

魔域日照時間長?, 女子膚色大多黝黑,鮮少有這樣白皙的,阿曇雪白的腕間綁著?根紅繩, 紅繩子上串著?個桃核雕的小豬仔, 小豬仔一對彎彎笑眼,模樣很是?憨厚可愛。

羽徽若一把攥住她的手, 目光死死盯住那桃核:“這是?哪裏來的?”

阿曇不明所以:“流觴給我?的。”

“他給你的?”

阿曇怕被?誤會, 解釋道:“不是?什麽值錢的玩意, 是?他隨手撿來的, 我?屬豬,他就給我?了。”

魔人沒有自己的文化, 很多習慣風俗都是?人族那邊傳過來的,這魔人婢女自稱屬豬,沒什麽好奇怪的。反倒是?她腕間的桃核小豬仔,每一條紋路,每一絲表情,羽徽若都再?熟悉不過。

那是?淩秋霜的手筆。

淩秋霜擅劍,為使得雙手更靈巧,就用?吃剩下的桃核來練手,像什麽十二生肖、花草蟲魚,羽徽若打小就收藏了不少。

“何處撿的?”

“我?沒問。”阿曇搖頭,好奇,“帝姬問這個做什麽?”

“這東西?看著?很是?精致,我?就是?想知道是?誰的手這樣巧。”

“那真是?可惜了,我?也?不知道是?誰有這樣的閑暇心思,還有空雕這樣的玩意兒。”阿曇沒在意羽徽若的異常,斟了盞花茶,遞給羽徽若,“帝姬,給。”

羽徽若自醒來修為就沒了,想必是?鹿鳴珂覆活她時動了手腳,封了她的功力。她所居的院子名長?生苑,除了阿曇,鮮少有人來,阿曇兼顧著?照顧她和?監視她的任務,白日裏,她沒有辦法避開阿曇的視線,只好等到晚上。

沐浴更衣後,羽徽若躺在軟榻上,閉眼假寐。

阿曇為她放下簾帳,焚上一爐安神香。太子殿下說這是?帝姬的習慣,必要?焚香才能睡得著?,她轉頭隔著?紗帳觀察羽徽若,確認她已睡著?,悄然走出大殿。

羽徽若睜開眼,披衣而?起。

天幕黑沈沈的,既無明月,亦無星辰,羽徽若在黑夜裏穿行。

小園只是?太子宮的一隅,並未派人把守,羽徽若暢通無阻,出了居住的小園,繁盛的春景一下子稀疏了不少,建築風格也?逐漸粗獷起來。

怎麽說呢,就好像一個溫婉秀雅的大家閨秀,驟然變作了一個頭發稀少的中年大叔,這兩種截然不同的景致,真叫羽徽若咂舌。

羽徽若行動愈發小心起來。小園無人看守,因那是?太子地盤最中心最安全的的位置,出了小園,視野變得空曠起來,時有魔人侍衛巡邏,不用?想,宮殿外肯定有重兵把守。

淩秋霜失蹤快一年的時間了,她的核雕出現在這裏,說明她就在幽都,很有可能是?有人抓住了她,囚了起來。

羽徽若盤算著?,流觴是?鹿鳴珂的人,他最常出入的地方,就是?鹿鳴珂的地盤,能撿到核雕的最大概率,無疑是?這座屬於鹿鳴珂的宮殿。

從上次大吵一架後,鹿鳴珂再?未現身,羽徽若心知肚明他對自己恨之入骨,不願修好,此番落入他掌中,成?為他的階下囚,就該有成?為階下囚的覺悟,不該再?幻想什麽。他覆活自己,無非是?想拿自己拿捏整個羽族,假如淩秋霜落在他的手中,大抵也?是?這個作用?。

淩秋霜是?羽人的將領,決計不能留在鹿鳴珂的手裏,被?用?來對付羽族。

前方影影綽綽,依稀有說話的聲音傳來,羽徽若斂起思緒,鉆入假山石中。

那聲音越來越近,伴隨著?譏諷:“殿下是?萬金之軀,去哪兒不是?前呼後擁,哪裏就有餓著?肚子的道理,還勞煩梨夫人大半夜的不辭辛苦親自為殿下送來夜宵,我?這人就是?心直口快,梨夫人別嫌我?話說得難聽,梨夫人是?魔君的女人,殿下是?陛下的親孫子,縱使魔族再?不拘小節,這般的關系,還是?該避嫌些,免得引起什麽誤會,汙了殿下的清譽。”

這番話當真是?尖酸刻薄,毫不留情。

那喚作梨夫人的女子立時道:“我?不是?這個意思。”

“那是?最好,今兒個剛巧撞在我?們白姑娘的手裏,白姑娘還可給你們做個見證,這要?是?撞在有心人的手裏,添油加醋說給了魔君聽,還不知魔君會怎麽想。”

“夠了,浮玉。”白漪漪蹙著?眉尖,喝了聲,“怎的這般沒有規矩,是?不是?殿下平日裏太縱著?你了,這種話也?說得出來。”

該說的,不該說的,都說完了。說到底,這婢女只是?個遞話的,真正還看主人的意思。

浮玉收聲,安靜地垂下腦袋。

白漪漪說:“梨夫人,夜色已深,殿下早已就寢,有什麽話不妨明日再?說,還請回吧。”

這對主仆一唱一和?的,梨夫人豈有不明白她們用?心的道理。她欠了欠身:“告辭。”

說是?這樣說,卻是?立著?不動彈,白漪漪暗自冷笑一聲,由浮玉攙扶著?轉身,向著?夜色裊裊娜娜而?去。

“那叫浮玉的,未免太過猖狂了些。”待人走遠,梨夫人身邊的婢女忍不住發起牢騷。

“她有白漪漪這座靠山,自然難免心高氣傲,不把人放在眼裏。”

“可您畢竟是?魔君的女人,鹿城唯一的公?主。”那婢女憤憤不平,“她一個人族來的賤蹄子,還敢給您臉色看。”

“我?雖曾貴為公?主,入了這幽都,說到底,也?只是?魔君的侍妾,一個男人掌心的玩物罷了。”梨夫人低聲嘆息,“聽聞白漪漪與?殿下是?青梅竹馬,她身死三年,殿下不惜親自下了九幽,撈回她的亡魂,將來這幽都的女主人怕是?非她莫屬。”

“我?看未必,夫人莫忘了還有個羽族帝姬,我?聽說,殿下平日裏侍弄的那些花花草草,都移植進了那位帝姬的屋子裏。還有,她住的地方,最開始叫棲凰居,是?殿下特意為她準備的,原是?打算將她迎回來關她的,她從城樓上跳下來後,殿下就叫人摘了牌匾,改成?長?生苑,這‘長?生’二字,足見殿下的心思了。”

梨夫人道:“那位羽族帝姬麽,是?有聽說過她的名聲……”

婢女不免惋惜道:“可恨夫人遇見殿下時,已做了魔君的女人,要?是?能早些遇上殿下,與?夫人聯姻的就是?殿下了,哪裏還輪得到她白漪漪這樣猖狂。”

魔族劃分為六域,分別以虎、狼、蛇、鷹、豹、鹿六種圖騰作為標志,六域各自選出一位王,擁戴魔君陛下。六域有強有弱,其中鹿城最弱,鹿城為討好魔君,送來鹿城公?主聯姻。

巧的是?,幽都的太子殿下名字裏也?有個鹿字。當日玉梨公?主遭人所欺,是?太子殿下所救,那時起,玉梨公?主的心裏就駐紮了這位太子殿下,二人年紀外貌相?當,要?是?聯姻的時間晚一年,這位玉梨公?主的夫君,多半就是?太子殿下了。

“現在還說這些做什麽,小心被?旁人聽了去,招惹來殺身之禍。”梨夫人打斷侍女的話,腦袋轉向羽徽若藏身的地方,“姑娘,你已藏了許久,是?時候該現身了。”

婢女悚然一驚,懊惱自己剛才口無遮攔。

這修為沒了,就是?麻煩,什麽聲音沒發出,都能被?發現。羽徽若認命地走出來,垂著?腦袋站在夜色裏,向玉梨公?主福了福:“見過梨夫人。”

梨夫人皺眉說:“你是?這裏的婢女?”

羽徽若回:“是?。”

“我?瞧著?你有些眼熟,你上前來。”

羽徽若向前走了幾步,立住不動了。她來幽都後,除阿曇幾個鹿鳴珂的心腹,還沒人見過她,她就不信這梨夫人能認出她來。

梨夫人認真端詳著?她的面容。夜色幽暗,羽徽若身材瘦削,雙頰慘白,額角還有塊疤。

梨夫人喃喃說:“是?你。”

聽她的意思,是?認識自個兒了。羽徽若暗自吃驚,那梨夫人又說:“羽族帝姬,我?認得你,我?曾在殿下的畫中見過你。”

鹿鳴珂的書房裏懸了一幅畫像,鮮少有人見過,梨夫人無意間曾撞見過一次,還知道那是?他叫畫師特意畫出來的。畫中的少女一襲鵝黃宮裝,形容明麗,騎著?雪白的靈鹿,好似天上宮闕來的小仙女。

盡管畫中人與?眼前的蒼白病弱的姑娘判若兩人,梨夫人還是?一眼就能認出,羽徽若就是?那畫裏的羽族帝姬。

羽徽若心念百轉,一時不知該不該承認,梨夫人遞給婢女一個眼色,婢女揚手一揮,白色的粉末撲向羽徽若。

幽香鉆入鼻腔的瞬間,羽徽若手腳發軟,倒了下去。

婢女扶住羽徽若:“夫人,為何要?……”

梨夫人雙目發癡地撫著?羽徽若的面頰:“我?不信,有她在,殿下眼裏還會有那白漪漪。你說,殿下會喜歡我?送給他的這個驚喜嗎?”

羽徽若中了藥後,手腳軟綿綿的,那梨夫人叫她的婢女抱著?她,避開巡邏的侍衛,將她送到了鹿鳴珂的床上。

沈香木做的雕花大床,足有六尺闊,四周垂下霧霭似的紗帳,榻上鋪著?厚厚的被?褥,帳內還用?熏香仔仔細細熏過一遍,殘留著?清冽的香氣。

羽徽若趴伏在柔軟的被?子裏,動彈不得,她用?盡渾身力氣,擡起胳膊,摸到發間插著?的一根銀簪,指腹摩挲著?簪身,緊緊握在手裏。

“嘎吱”輕響,有人推門而?入。

“殿下,屬下告辭了。”

說話的是?那個叫做流觴的侍衛,羽徽若記得他的聲音。

他來過長?生苑幾次,與?阿曇說過話,還暗暗蹲守在羽徽若的窗外,估摸著?是?觀察她的行為舉止,匯報給鹿鳴珂聽。

鹿鳴珂漫不經心地應了聲。

腳步聲遠去。

鹿鳴珂拂袖合上屋門,坐在桌畔,倒了盞溫茶。倏爾,他動作頓住,擱下茶盞,斜覷了床帳一眼。

羽徽若緊張得手心裏都是?汗,這藥十分古怪,不但致人手腳發軟,喉嚨亦幹澀緊致,發不出丁點的聲音。

她屏息凝神,聽著?帳外的動靜。

罩住她的被?子猛地遭人掀開。

燭光如瀑布般傾瀉而?至。

羽徽若閉上眼,不敢看鹿鳴珂的眼睛。她將半張臉埋進被?褥裏,當自己是?一只見不得人的鴕鳥。

捏住被?角的鹿鳴珂神色僵住。

他以為是?哪個不知死活的婢女,爬上他的床來勾引他,他位高權重,是?魔君唯一的繼承人,常有那等想走捷徑的,企圖用?男女關系套住他,這樣的事已經不是?一回兩回。

再?看那被?子下方的少女無助地趴伏著?,薄衫滑落至腰間,露出大半個雪白的肩頭,以及抹胸都無法遮擋的玲瓏腰線。

少女害羞地埋起臉頰,肩胛繃得筆直,細嫩的肌膚肉眼可見地一粒粒冒著?雞皮疙瘩。

鹿鳴珂的目光在她的腰線上游移著?,一點點地熱了起來。

他撩起衣擺,在床側坐下,一顆心像是?生出了翅膀,飄飄然,飛到了九霄雲外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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